林林总总

本应属于你的心,他依然护紧我胸口

【景译拉郎】遇狐(一发完)

一个关于贺兰和陆文昭的拉郎。
私设如山,文风古怪。
其实写完感觉贺兰的人设完全偏离了电视剧,被我拉回了正常的志怪小说行列orz
不清楚的地方评论问。


我叫贺兰觿,是只活了五百多年的狐狸。
我出生之日,天雷乍降,族人皆以我为不详。族中传闻我是父君与人类所生之子,因我出生便目不能视。
长老劝父君将我弃之,然父君顽执,自有思量,他让我成年那日喝下一碗人肝,从此明目,堵了悠悠众口。
族人都言父君爱我,我也如此认为。然而我乳母惠娘却不然,她知我喝了那碗人肝一人默默流泪,与我道:“你父君真是恨透了你。”
我不明所以。
她哀道:“自姜子牙封神,仙神归天,众妖避世。我们与人类各不相干,他竟哄你吃了人肝,此事违天道,我儿必遭天劫。”
我听得懵懂,见她哭只心下惶惶,只好一遍遍劝阿娘莫哭。
惠娘哭过后怜爱摸摸我头道:“吾儿听话,尽早远离你父君狐族,否则万劫不复。”
我点头。
她复长叹一声,那眼中的怜与不忍却是很久之后我才懂得。
来年九月,庶长子松构陷我谋反,父君大怒,发兵讨伐,我在惠娘佑护下仓皇出逃,从此流亡人间。
初逢此难我心灰意冷,在人间流浪久了倒又渐渐恢复生气,期间我救了两只狐,一只唤宽永一只唤修鹇,本欲与我作伴,后却常是他二人作伴。
活的久了便觉得什么都能看开,对松与父君倒也能想通,也终于知道当初惠娘哀哭缘由。父君为我杀了个无辜的人,他的命必要我来补。但在人间找了几百年,我却没能遇见他。
后两百年一日,我在荒村野郊一处古庙小憩,正昏昏欲睡,忽闻天边隐约雷鸣。
我惊坐起,心默念一算,竟是迟了五百年的天劫。
那道雷直直照着我劈了下来,我又惊又痛,慌不择路躲避,慌忙间从屋顶滑落,竟直坠进一打马蓑衣人怀里。
惊马一声嘶,他勒住马,掀开斗笠,叫我瞧见一双裹了刀霜的眼,奇道:“这天还会下狐狸?”
只一眼,百病始生,万劫缘起。
我找了他五百多年,终于寻着了他。

那日降了三道天雷,除了最初没防着那道都没能劈着我。
他见雨势过大,又间雷鸣电闪,就下马进庙避雨。
我在他怀里觉得十分舒心暖和,闭着眼装死。他要将我拿下来,我就用爪子勾着他衣,几番下来他知道摘不下我了,只好郁闷地抱着我坐在原地等雨停。
佛像旁有路人取暖的柴火,他扒拉过来堆在一起想取个暖,结果袖子里拿出来的火折子也潮了,点了两下也没能点起来。
我对着那折子吹了口气,明亮的火焰腾起来吓了他一跳。
我觉得有趣,摇了摇尾巴。
他复杂看我一眼,把折子丢进柴堆,很快燃起火来。
他将旁边干柴折断堆进火里,边扔边道:“今日大雨是冲你来的吧?”
我道:“是也不是。”
他折柴火的动作一顿,脸上终于有了可以说是惊恐的表情:“你会说话?”
我仰起头:“你先问我,我当然答你。”
我盼着他能再问些什么,失望的是他再不问别的,只道:“避了雨就走吧,人妖有别。”
我道:“这可不成,你救了我,你我就有夙缘,我不还恩,难得道成仙。”
他皱着眉:“你这意思是要赖着我?”
我耐心道:“什么是赖,这是天命注定。在下贺兰觿,他们叫我一声阿西。”
他继续扭着眉,抿着嘴许久似是妥协了,垂下眼:“陆文昭。”
我喜滋滋道:“文昭,你有什么愿望说出来,只要不违天理常伦,我都替你实现。”
“陆某平时夙愿颇多,现下就有一个。”
“愿闻其详。”
他咬牙切齿提着我的脖颈:“从陆某身上,下来。”
那日雨停,我如愿随陆文昭回了家。
陆文昭是锦衣卫千户。他们这个官十分可怜,外头闻之变色,内里却被一群太监和一个不知事的皇帝指使的点头哈腰。
唯一瞧着顺眼的,是文昭身上那套白银鳞甲飞鱼衣,站时衬的他身量消瘦,跪时衣摆圈成一圈鱼尾,很是好看。
我虽流亡人间日久,但天道昭昭,百年来游离尘世外。此刻为文昭入了红尘,避免多惹债缘节外生枝,便有道法束我人身缚我法术,常人瞧着,我只是跟在文昭身边一只红狐。
那几年常有道锦衣卫北司,有狐有猫,着实热闹。
陆文昭很忙,日日批改一堆文书,听属下报告,不时还要出几个惊心动魄的任务,受一堆窝囊气,却每月只领的几两杯薪银子。
我瞧着不忍,坐在他案前问他:“你为何不向我许愿?”
他放下笔,反问:“什么愿?”
我道:“什么都可以。常人求富贵荣华求高官厚禄,你也可一求。”
他用那双黝黑的眼瞧着我,语无波澜:“那最上那个的位子呢?”
竟求这么大的愿?
我为难地摇头:“此事不能,你无帝王相,逆天改命之事,百害无一利。”
“那魏忠贤呢?”
我嗤笑:“你们人族有话讲福兮祸所伏,他的福分已到顶峰,再求就得折了。倒是那个信王,有帝相。”
他闻言神色凝重起来:“当真?”
我不满道:“我怎会骗你?”
他移开视线,不知在思量什么,许久抬起我的爪子,沉沉笑了一下,又低下头去批改文卷。
开头我想与他说什么来着?
一时想不起便算,我跳进他怀里打了个哈欠,闭眼睡了过去,梦里有谁搔我下颚,痒的我抖抖耳朵,听见两声轻笑,安心的很。
陆文昭有桩小院子,庭里栽株老桂树,高木如盖,金秋时节,落花满天蔽日月。
我常夜里跑树梢晒月光,他无事时也负手立在树下同我一道,不时与我有一搭没一搭聊天。
他与我讲师门旧事,说道自己与师妹,武学却并不如小师妹,只因早进门几年徒占了一个师兄称号,他讲着讲着面生愧色,道江湖儿女本不问朝廷之事,丁师妹为了他,牺牲太多了。
我不喜丁白缨,也不喜他多提她。因他那师妹瞧他眼神与世间所有女子瞧爱慕的儿郎一模一样,叫我不满。
丁白缨也瞧我不顺眼,言我好吃懒做,还不如剥了皮毛值钱。
本狐就是流于人间也是狐王嫡子,那容这般羞辱。我与她照面便打,挠的她发髻凌乱就跑文昭身边朝她耀武扬威。
她气得提剑要砍我,文昭却道:“不过一只畜生你闹什么?”
她反问:“不过一只畜生你这么护着干什么?”
陆文昭语塞,敷衍护着我:“总之你不能杀他。”
她气得转头就走。
后我与她也有了心照不宣的默契,她与文昭就事说事,她不理我,我不招她,倒也相安无事这么下去。
我本以为对丁白缨的厌恶因她身上杀戮过重,后才明白是我独占的嫉妒作怪,只是当日单纯,未察觉情愫。
文昭也知我不爱听丁白缨,但少年时代总避不开她,也就寥寥带过。而我与他讲青丘,讲父君惠娘。我说人间的月光太清冷稀少,不像青丘,抬头可摘,月色照拂明如白昼。
他闻言一笑,倚着树席地坐下:“你去过朔北么?”
北方是松的地盘,我自然是不愿去招惹的:“没有。”
“这样啊。”他目光悠远,不知望向何处,“那你一定没见过朔北的月。那么大那么圆,长城外荒草辽远,月照下来白茫茫如下了一夜雪,满城皆银装素裹。思乡的人见了,怀念故乡的山月,可真回来了,却又常梦见朔北的月。”
他语至末尾,手指在空中寂寞的比划两下,又凄凉地放下。
我有心打破沉默:“我不信。”
“你不信可以自己去走一走。”他顿了顿,像是想起了什么好笑的事,“还是别了,月明地辽,你这一身火皮随便蹦跶两圈就得被射中。”
这话真侮辱,我不满:“我能上朔北自然是变成人形。”
他惊异:“你还会变人?”
“自然。”
他满眼不信,我也无意和他解释,换了话题:“倒是不如你随我回青丘,可以比比看何处的月亮大。”
他仰头:“你怎么变着法要拐我去你那狐狸洞?”
心思戳穿,我只好泄气继续闭着眼晒月光,耳边捕捉到他几声轻笑,心里郁闷。
我在人间流浪五百年,从前晒月爱胡思乱想,与文昭在一起三年,此后余生,见有晴空白月,只会念他。
文昭心思颇重,除却此刻露些少年性子,平日总是端着那官架子做派,外头嫌他,我却知道这人心里埋着太多东西,午夜梦回也被冤魂惊醒,活的艰难又沉重。
我知他心意,也知他想谋划些什么,只是彼时年少气傲,自诩见惯了王朝更迭,大道命数前人如蜉蝣,道他也不过在做无用功。
他说我不懂人心,将我抱起,让我看明地图,指着朔北一处战场道:“我年少愚钝,空有一腔热血,常以上战场杀敌为报国途径,后才知外敌可御,长城自毁才是最致命的。”
我叹气:“可是文昭,天下洪炉百薪其中,明朝龙脉奄奄一息,你这是蚍蜉撼树。你为何不问我许愿,我可以给你荣华富贵,百岁无忧。”
他手掌抚着我头,垂着眼喃喃:“这些都很好,可不是我想要的。我只想换个活法,为萨尔浒的弟兄要一条命。”
我抬头扒着他,教他瞧见眼中悲悯,伸手捂住我的眼睛,“好了,别说了。”
我恼他顽固,未免不愉,后也少提此话题,直到那日,他顶着百官嘲笑,提着二百两摸来的鱼水淋淋回来。
他将二两鱼下锅煎了一盘端在桌前,撩衣拿箸,从尾巴开始剥吃着那鱼。他吃的极缓极慢,像是吃着天下最美味的山珍海肴,又像嚼着最难以下咽的糟糠。
我于心不忍,一爪摁在鱼盘上:“别吃了。”
他抬起头,发梢水渍未干,一缕缕像眼泪落在腮边:“怎么不吃,二百两的鱼,凉了多可惜。”
我不知为何心生怒怨:“二百两就买折你一身傲骨?”
他一颤,许久道:“活到我这个年纪,热血情义确实都零零散散都丢了,至于骨气,不值得二百两。”
他语调平白,却听得我心头哀哀,松开手坐回去。
我想原是我来迟了。若早些寻到他,依他少年好动的性子,我与他结一双道侣,游山玩水,江湖之远逍遥快活,何必如今朝一般,守着不知和谁的承诺,困在囚笼死气沉沉地忍辱负重。
睡到半夜,他发起烧来,浑身烫的吓人。
三更半夜也不知何处寻医,我出门必被当作妖怪打出门,只好跑去隔壁偏房自己抓药给他吃。
狐身行动十分不便,我取药材被柜子绊住,摔倒在地,那柜子径直要砸下来。情急之下伸手一挡,稳稳扶住柜架站起来,将两包药拾起来,走到药炉旁才后知后觉我化成人形了。
我瞧着自己许久不见的五指一阵恍惚,抬头见满月如盘,皎洁如盖。
是了,今日是满月。
倒真是巧也不巧。
我将药煨好急匆匆给陆文昭送去,人形十分不便,期间踉跄几下差点把药洒了。
他烧得整个人都有些糊涂,不太识人,倒还知道我的气息,任我哄着他将药喂下又睡过去。
我不敢再睡,屈膝坐在床头握着他手。
他多梦魇,梦里不停唤人名字,念了二十几个终于唤我一声:“阿西。”
我心一颤,攥着他的手紧了紧:“文昭?”
他朦朦胧胧睁开眼,仍旧蹙着眉:“阿西?”
“嗯。”
“你还在?”
我笑了:“我当然还在。”
他得了安心的回答,眼里氤氲起一泓笑意,月色照得明亮,如一点白雪落在眼瞳化开。
我眼见,耳畔不知怎的响起故乡白玉宫的银铃声,红线牵着的千百铃响嘈杂如鼓。
初时我瞧着他眉眼茫然想到,青丘的风能有如此法力吹过千里山河?
闭眼后再睁眼见他,我寻到那攘攘铃响来自胸腔,才知是我心动。
我俯下身张开嘴,学世人笨拙地在他干涩的唇皮轻柔舔了一圈,他迷蒙着眼,拉近我:“阿西……”
“在呢。”我抵着他额头答应,“我一直都在。”
满月如新,落在地上绵绵团簇出白色的花,宛如别色的贺喜。
此夜我终于看透,我与陆文昭之间欠的,原是一道情劫。
第二日醒来,我已是狐身缩在床边。他在前头穿衣,白银衣带在细腰间一束,瞧着很是舒心。
目光太露骨他警觉,转回头来看我:“醒了?”
我点头。
他抓起桌上的剑道:“我去应卯,你在家歇着。”绕出去几步他又转回来,有些犹豫问,“昨天夜里有人来过吗?”
我摇头:“就我一人。”
他若有所思点点头,疑惑瞥我一眼,转身出去了。
我将自己埋在床塌里,瞧着他离开背影,心里是莫名的欢悦。
幼时念书,惠娘与我说情爱于天下痴男怨女,如糖似毒,沾之戒不掉,所以修道者避之不及。
她说了感情之事许多坏处,看我时却道:“我希望吾儿觿,能得到真心相爱的伴侣,生生世世永以为好。”
我行走人间百川万山年久,初识情欲,和稚童一般,见他欢喜,恨不得时时刻刻黏着他。
他手下那个沈炼与他道:“陆大人的狐狸,真是忠心耿耿。”
他提着我脖颈,皮笑肉不笑:“呵呵。”
我死皮赖脸挨着他,十分开心。
我北进王都向文昭报恩,曾留下当初救的两只小狐妖在南方栖身之所。如今决定要和陆文昭在一起,十几年不回去也是可能的,便趁有空之日回去一趟将琐事一并交待。
文昭这几日忙碌,来去步伐凝重,我知那位信王殿下布的网要收了,大鱼在其中难免谨慎。我也不愿叨扰他闲事,写了封信留书打算自己悄悄走。
走到庭院里,见他在树下负手看花。
我惊讶:“ 你今日不点卯?”
他转过头,眼底有些恍惚,复又清明,上下打量我一圈:“你要出门?”
我点点头:“多日未归家,需处理些事务,去去就回。”
他了然颔首,抿着唇低头思索什么,片刻又轻声道:“我还从没问过你,你家是何样?”
我道:“西南一隅边城,山中谷湖中院,花开时遮天蔽日,唯有院子中间如裂口可见日月,十分清幽。”
他听得专注,眼里带了些异样的神采,许久终于下定决心道:“阿西,若此事了结,我和你回家一看,可好?”
我不可置信:“此话当真?”
他淡笑:“我骗你作甚?”
往日我千方百计拐他去我云梦墟,没想今朝他自己提起,一时大喜过望:“甚好甚好,我回去命人给多筑几座灯台,来日你来,也不因眼小瞧不清黑暗。”
他抽了抽嘴角,指着门外:“要走快走。”
我忙不迭点头:“走的走的。”
迈出门口他又叫住我:“阿西,我有公务离京几日,你要回来的早,等我。”
我想那是自然,就是你不说,我也会等你。
他没再嘱咐什么,摆摆手让我离开。
我最后瞧他一眼,喜滋滋出了大门。
出城门那日天色极怪,午后晴空飘落白霜几绒,远方山雨欲来,鸦雀纷飞。
奈何我那时归心似箭,只盼早早了事回京与陆文昭长相厮守,未察觉结局早已昭然若揭。

陆文昭不是个君子。
他也果没能遵守诺言。
我竭尽全力往断崖边赶,唯恐迟一步便再也不见他。
腥风穿林,他一身白衣混在玄甲中格外显眼,我松了一口气,正要上前救他,忽然被人一脚踢翻在地,脊背被又牢又狠踩住,痛至四骸。
是松。
“殿下,你再上前一步就万劫不复了。”
我不欲与他纠缠,只死死盯着陆文昭:“放开。”
松啧啧两声:“生死薄上这位陆千户就到今天了,逆天改命会遭天谴的。”
我红着眼哑声:“与你何干?”
松道:“你爱谁恨谁确实与我无关,可若为了个凡人对天子起杀心就关我事了。殿下,狐族千千万万族人,不能因你一念受老天雷霆之怒。”
山外墨云翻滚,隐隐雷鸣阵阵。
我瞧见长刀铁光落在他肩头,砍出触目惊心一段森森白骨,他皱着眉嘶一声,却教我千百遍的痛。
我恨言赵松,你若不放手日后我必屠你满门。
松身子一颤,不为所动:“言重了殿下,你就是杀的只剩我了,我也得看着你。”
我未有一刻如此时恨松,也未有一刻如此时恨自己。
三步之隔,我再动弹不得,只能眼睁睁看着他万箭穿心,跪在血污雨里再没起来,淙淙鲜血自长箭流出,天水也洗不净他眉目凄凉不甘。
他临死时念什么?他回头可看见庭中桂花树下那只等他的狐狸?
我只睁着眼,永生永世般眷着他,直到眼中流出的血模糊他面容,一片腥红再不见其他。
天雷昭昭,两道雷霆劈在我身边,我闻见草木焦枯,许久许久,听见松的声音飘飘渺渺,他说:“贺喜殿下,天劫已过。”
我心灰意冷,再也听不见任何声音。
那日雨停,我将他从泥地里捞出来,背着往深林走。
我才知道他竟如此轻,如此单薄的一副身子,却承了天下最重的担。他夜常难寐,今后再无俗事缠身,也算幸事。
我葬他于山巅,极目远眺即皇城,子夜一过,要他命的凶手就是天下新的主人。我又为他立无字碑,来年有人来见,以为德高望重世外隐士之所葬,也为他奉一柱香。帝王的牌位供进太庙,王朝更迭,前朝木牌为后朝粉靡,而我为他骗得世人信奉,永世不竭。
下山后我再去幽冥。
泰山府君十分好心,借我忘川一扁舟。黄泉风大,百鬼夜哭,我在风里等了四十九日,终于见到一袭白衣的他站在渡口。
我摇橹请他上船。
他茫然瞧过,有些无措:“此处无桥?”
我道:“此船唤奈何,上了船就是过桥了。”
他恍然大悟,小心翼翼抬脚下来。
我微微一笑,摇桨起船。
忘川弱水,潺潺涟漪,他瞧着河水不言语,我有心打破沉默:“过了忘川就是孟婆所在,你还有什么未尽心愿,可以一叙。”
他抬起头,眼里晶莹,手指比划两下,踌躇道:“我有个小友,走时让他等我回去却失约,放心不下;之前答应陪他归隐,如今也失言,若你们有缘得见,替我与他说一声对不住。”
我心口一窒,沉痛难忍,不愿教他察觉异样,低头装作划水,闷闷道:“可有别事?”
他摇摇头,负起手:“陆某虽一生卑微又可笑,却也无其他遗憾。”
我颔首:“如此便好。”
他抿嘴一笑,带了些年少的稚气明亮,忘川风烈,吹去他满身风霜,又像意气风发的铮铮儿郎。
行至渡口,我目送他上岸,他转过头瞧我许久,欲言又止,抱拳道:“多谢。”
我倚着桨笑:“见外了,走吧文昭。”
他惊愕回望我,似是察觉什么,红着眼蠕动嘴唇,最终接过孟婆的汤一饮而尽,转身踏入轮回。
我向泰山府君借生死簿,他与我道:“因小殿下与他夙愿未了,吾可泄半丝天机。此人命格过轻,十有九世为早夭。”
我道:“狐有九命,我抽一命为他续,要他福泽绵长,百岁无忧。”
他又问我:“那未了夙愿呢?”
我瞧着空荡荡的望乡台,摇头:“不必了。”
命是一定要还的,至于情啊缘啊,纠缠久了还是债,还来还去越欠越多,不如一开始就不用还了,断的干干净净,便很好。
我走出幽冥时,父君已在等我,他言我大劫已过,可祚王位。
登基那日,百妖来贺。
松也来,我与他道那日断崖边的话一贯算数。
他便笑:“吾为辅君祭司,狐族皆为我亲友,陛下是要刚登基就大开杀戒?”
我厌他小人得志模样,此后余生,凡我在所,不准他再进一步。
起初我尚去人间,金秋时节坐在老树下晒月,后来觉无趣,也少去了,命人在云梦墟宫外多筑几座灯台,盼哪日他回来,灯火通明可一眼见我。
可惜至我五衰,他都未曾入梦来。
临终时天有雨,雨势大如我遇见他那日。葳蕤灯火,我瞧见花影朦胧,人影憧憧,疑是他来,修鹇却道是风大。
后狐族史书写我:“狐王觹,半妖半人。至善至睿之主,然性冷情薄,无后无嗣。”
我死在葬他那一日,从此阴阳朝暮,不再相见。
尾声
顾顺自梦中醒来,他惊坐起伸开手,看着修长十指茫然:“我不是狐狸啊。”
一旁杨锐抱着手道:“是金刚吧,指挥都不听就瞎跑,你一狙击手顶什么机枪手位置?嫌自己命大是吧?”
顾顺循声抬头,一时恍惚:“陆文昭?”
杨锐皱起眉:“你喊谁?”
睡混沌的脑袋终于转了过来,是杨锐。
杨队长见他精神恍惚模样有点担心,也不训他了,掌心在额头一摸:“梦魇了?”
顾顺摇摇头,忽然一把死死抱住杨锐。
众目睽睽,一旁蛟龙一队的吃瓜群众眼珠子都快瞪出来。
庄羽要喊,陆琛眼疾手快捂住他的嘴,拖着人一同战略性撤退。
杨锐推了两把没推开,只好改摸刺毛的寸头,声音温和下去:“真被魇住了?顾顺?”
“队长。”
“哎。”
“杨锐。”
杨锐无奈应他,说道:“我在呢。”
顾顺心满意足抱紧他,梦境到现实,天地间飘荡的心终于重新又落回了实处。
(end)
还是不忍心be啊呀_(:з」∠)_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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